◆ 回 忆（续）◆
从上空看下去，银叶城已经被破坏了大半。
从茶筱筱所在的立交桥到租房公寓足有七公里远，其间还有陨石在视野的尽头轰然炸开，茶筱筱身体重伤，也已经无法阻止其他陨石的降临。
地面上，大片的街区早已被夷平，废墟上到处都被火焰占满，乌黑的浓烟将本就暗沉的天幕抹得漆黑。
不知道是因为被浓烟所呛到，还是因为什么，茶筱筱只觉得胸口仿佛堵上了焦炭。
呼吸变得困难，泪水控制不住地渗出了眼眶，冬季的风，冷冽而锋利，刮在脸上如刀割的疼。
她只能在内心默默祈祷自己的女孩能够幸免于难。
——然而世事从来都与少女的愿望背道而驰。
幸运从来不属于她。
视线的尽头，那巨大的陨石坑占据了茶筱筱全部的视野。
陨石坑的边沿，就是租房公寓。
“……小莜！！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街区被冲击波所摧毁，四处都是浓烟，损坏的天然气管道喷着火舌，消防栓斜斜地歪着，水柱冲到了好几米高。
哭喊声，警报声，枪声，四处都是一副混乱不堪的场景。
这是名为“末日”的灾难片。
“小莜！小莜！！”
丝线将砖瓦抬起，抛开，茶筱筱一遍遍地呼唤着女孩的名字。
她记得莜然的家就在这个位置，自己租房的隔壁。
“小莜……”
声音几乎嘶哑。
浑身没有一处不在刺痛，失血让她的意识变得模糊，可她没有办法不这样做。
她从来没有这样大声地叫喊过，刺鼻的浓烟涌进她的肺部，脆弱的喉咙干涩而疼痛，肺部难受异常，沙哑的声音也渐渐支持不住，开始变弱，然后被无助地哽咽和抽泣取代。
“小莜……求你……”
一定不要有事。
远处不断地传来哭喊声和零星的爆炸声，传进茶筱筱的耳中缓慢异常，噪音像是慢放的碟。
汽车的防盗警示笛刺耳难听，杂乱的声音扰得茶筱筱心烦意乱。
一个浑身是灰的年轻女性跑了过来，她似乎刚才就在附近挖掘废墟救人，她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几乎浸泡在鲜血中的茶筱筱，也蹲下身开始帮忙。
“我来帮你！”
“谢谢……”
嘶哑的道谢，对方甚至可能根本没听到。
挖掘工作进行得很快，但对茶筱筱来说却每一秒都如一年。
为了不伤及可能存在的伤患，二人的每一步行动都必须小心翼翼，这也让本就已经意识模糊的茶筱筱更加无法全力投入。
远处的天空有武装直升机飞过，机枪向着不知道哪里喷吐着火舌，火箭弹拉着长长的白烟划过，大片的轰炸声似乎离这里不远。
那是军队，他们在作战。
这异常的场景化作了不安的铅块，在茶筱筱的心中凝结，越来越重，她的预感向来很准，而仿佛实在印证什么一样，前一秒还在倾泻着火力的直升飞机，下一秒就轰然爆炸，拖着长长的尾焰坠落了。
军队在和什么作战？
不得而知，通讯全部瘫痪，从刚才开始就只能听到防空警报的声音，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根本没人知道。
年轻的女性不问，茶筱筱也不问，二人之间是名为“沉默”的默契，只有颤抖的手将深埋内心的害怕和不安毫不留情地挖出来，抛在了空气中。
茶筱筱不说话，她只想救出莜然，她的女孩儿，她在这个世界的唯一。
空气中只有爆炸声、枪声、哭喊声、警报声，和瓦砾移动的声音。
耳朵在嗡鸣。
茶筱筱真的感觉快要支撑不住了。
那名年轻的女性显然也是一个超能力者，她的力量很强，配合着茶筱筱很快便将废墟清理了一大半，救出的人数已达到四十几人。
但是这还不够，莜然仍旧没有出现。
茶筱筱听到爆炸的声音越来越近，聚集在附近上空的直升机越来越多，甚至有坦克从小区外驶过。
“那边的人！我们来帮你！”
一个漂亮的甩尾，一辆军车和一辆救护车在不远处停下，穿着迷彩和白色制服的人影从车上快速跳下，向着这边跑来。
茶筱筱看到小区外还停着两辆医护车。
那是军队和医护人员，其中甚至还有伤员，也不顾危险地跑过来一同帮忙挖掘。
他们和茶筱筱不同，是普通人。
“D队投入救援任务！重复，D队投入救援任务！”
“配合她们营救生者！快点！目标快要过来了！”
“队长！还有尸体……”
“扔掉！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时间了！最起码要救下活着的人！”
茶筱筱的手心全是汗水和温热的鲜血，她默默地听着士兵的怒吼和不甘，眼泪堆在眼角，流淌下来。
她怕莜然也是被无奈放弃的那一个。
如果那样的话，她就在这里陪她。
近处响起了密集的枪声，战斗机和轰炸机呼啸着从头顶掠过，爆炸声几乎近在耳畔，当黑色的烟雾笼罩过来时，茶筱筱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抹熟悉的纤细身影。
“……小莜！”
嘶哑的声音几乎分辨不出，茶筱筱拼尽全力甩开横梁，将瓦砾撑起，年轻的能力者将她抱出。
护士接过了纤弱女孩的身体，进行着应急的伤口处理。
女孩还活着，只是因为全身多处骨折和擦伤，昏迷过去了。
茶筱筱别无他求。
只要莜然还活着，就好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与莜然一同被发现的还有两人，是她的父母。
在茶筱筱的印象中，那是恩爱善良的一对夫妻，在茶筱筱来到这个城市时给了她很多的帮助和温暖。
但发现时他们已经死去，为了保护他们的女儿，被厚重的瓦砾淹没。
“D队！请撤离！重复！D队请迅速撤离！”
对讲机里传来了指挥者厚重的声音。
这里是预定的“轰炸区”。
“D队已收到！即将执行命令！”
队长掐断了通信。
深深地吸口气，队长攥紧拳头，向着挖掘到一半的废墟深深行礼。
“对不起！”
他大声地怒吼，不甘地咬着牙，大手挥下，下达命令。
“全体！撤退！！！”
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指挥着幸存者们有序地登车撤离，怀抱着昏迷少女的茶筱筱才刚刚打上几处绷带，也被拉上了军车。
没有给莜然的父母好好掩埋和默哀的余裕。
因为“异常”到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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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中浓烟笼罩，地面坑洼不堪，车轮碾破水镜，将焦黑的泥土卷起带走。
军车毫不客气地冲破小区矮墙，在这并不平坦的消防通道上飞快地疾驰着。
密集的枪声就在耳畔。
士兵打开车门向着后方倾泻着火力，阻挡着“那些东西”的步伐。
茶筱筱将整辆车都潜入加速的时间流速中，一边恢复自己的伤势，一边提高车前进的速度。
空气中满是火药和钢铁的味道，黑烟被烈风绞散，枪炮声不断地震动着茶筱筱的鼓膜，暗铜色的弹壳掉落在地，敲击出刺耳的金属声。
脚边的弹壳还冒着青烟，呛鼻的味道充斥车厢。
茶筱筱额头和腰部都打上了包扎，双腿进行了临时固定，这算是做了最低限度的应急措施，但她并没有听从护士的建议与其他伤员一同休息，而是守在莜然的身边。
她紧紧地抱着莜然，一刻也不愿意离开。
茶筱筱轻轻撩开黏在满是汗水的额头上的黑色发丝，将脸贴了上去。
很烫。
此刻的莜然双眼紧闭，眉头扭在了一起，因为伤势较轻，只做了简单的应急处理，但是镇痛药显然无法让她获得安稳的睡眠，茶筱筱只得小心翼翼地抱着她，希望她的痛苦能减轻一些。
然而车内颠簸，茶筱筱又受了不小的伤势，同时发动着“视界”的能力，现在的她仅仅只是抱紧莜然便已经花光了力气。
空气中尽皆是刺鼻的火药味。
那名帮助过茶筱筱的年轻女性坐在对面，她叫李菲，是身体强化系的超能力者，她低着头，脸色惨白，双手抱着双肩沉默不语。
这样的情况，想必她也是第一次遇见，或者说，所有人都是第一次面对。
因为那些“怪物”。
这里的人都很害怕，那种怪物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，茶筱筱只知道士兵称其为“使徒”。
“使徒”从“亚巴顿之柱”底端的神殿中出现，它们和人一样，直立行走，也有一些特异型的会出现类似于动物的躯体，但是无一不是异常巨大的怪物，他们身上是银黑色的甲壳，手臂和手是各式各样的冷兵器。
它们刀枪不入，常规的小口径武器对它们的杀伤力很有限，而调来的飞机甚至导弹，都无法将如海水般不断涌现的“使徒”消灭殆尽。
更何况，“使徒”之上，还有一个领导它们的强大存在——“亚巴顿”，士兵们称它为，“魔神”。
重机枪架在车顶倾泻着火力，士兵蹲在门边，端着自动步枪援助射击。
怒吼声将士气稳稳地撑起。
但是茶筱筱看到，他们还能畅通行驶的路不长了——道路的前方已经被车流和倒塌的废墟堵死。
无路可走的军车被迫停下，士兵端着枪不断地向后扫射，茶筱筱紧紧抱着莜然，和另外几名幸存者一同下了车。
他们得弃车逃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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